陳雪＿附魔者

地獄在後頭追趕，我們終於轉身，伸出微弱的手抓住那條繩索。

我們都變平凡了

妳是否如我一樣，我們在痛苦之中壯大，強大，擴大到無限大，以至於我們只看見了自己造成的毀壞，自己身上的痛苦，我們的眼睛、感官、情感都如此細緻能將任何情緒體驗到無窮，世界都該是我們理解的那樣否則我們如何為生，那該是我們所信仰，我們為此哭嚎，歡喜、笑鬧、困惑，那是我們的生命。

但生命之中還有生命，生命之上還有其他，那垂危之際，有人伸出一條繩索垂向我們，垂向縱身一跳渴求毀滅的我們，但我們並不願意，我們仍在思索著，該不該伸手去接。

地獄在後頭追趕，我們終於轉身，伸出微弱的手抓住那條繩索。（陳雪，附魔者，Pp.394-395）

駱以軍在後跋中寫到，這是個恐怖的閱讀經驗。

對我而言，從短篇「橋上的孩子」，到「無人知曉的我」，到「她睡著時他最愛她」，在「陳春天」之後的長篇，「附魔者」，好像堆積木一樣，將一塊一塊散落各地的方塊，慢慢的拼湊出一個層層疊疊的城堡。而拼出來的這個城堡，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也不一定。


這一次，讀完了將近400頁的「附魔者」之後，我非常肯定上次在誠品聽演講，楊照說的那句話：「現在台灣文學上當道的都是30至40的女性作家。」


女性作家寫出來的文本，每一部都是那樣的深刻，說真的，長篇要寫得精彩很難，要讓人不停息的一頁一頁往下看，更是需要功力，在陳雪的筆下，每一個人都活出自己的真性情，讀著讀著彷彿也著魔了，在角色切換的當下，有時候也會忘記了，我不是在看同一個作者寫的書嗎？怎麼好像在看多個主角自己在說話，正這是作者的看似無所謂不刻意的深描，讓每一個角色都是主角，這部戲裡有太多的主角，雖然，都著魔般的愛上了這個承受著父之華（惡之華）的女神（女魔），每個人都繞著她轉，每個人經過她和其他人搭上線，每個人透過她和其他人交惡，互相猜忌、懷疑、怨恨。因此，就不意外，那個經典的段落。

妳要記得有人曾如此愛你而不願意改變你。不願要你做出你無法做出的決定。（陳雪，附魔者，p.187）

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但我卻無法讓他用你想要的方式來愛你，倘若我就是那個使他無法勇敢愛你的理由，我的存在就是使他將愛你視為罪惡與錯誤的原因，真的我不知道自己該憤起而戰，還是應該毅然退出。但我惟恐無論我做什麼都只是加深你的痛苦。（陳雪，附魔者，p.187）


習慣陳雪風格的讀者如我，讀前三分之二也覺得很奇怪，怎麼是兩個男人在爭一個女人，這不太像陳雪一貫的書寫，後來，阿雁出現了，我才恍然大悟，喔，原來在這裡，原來埋了好久的主角在快結束之前迸發。阿雁的出線（現），讓原來阿鷹與阿豹的爭奪有了新的意義。


我覺得，阿雁的出現，讓故事的發展有了新的意義，也讓，他們都變平凡了，有一個合理的出場理由，因為，如果繼續爭奪下去，一定會是兩敗俱傷，最後剩下女神存活著。當然，我不是作者，作為一個事後合理化的後知後覺者，現在想起來，我從前面幾本短篇當中，已經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片段，這次的長篇讓這些片段組合起來，會讓我覺得，喔，原來是這樣。然後就可以如獲至寶的回頭探尋，這一個短篇可能是在寫阿鷹、那一個短篇可能是在寫阿豹，閱讀的樂趣油然而生。


還是得深深地佩服，以及無盡的感謝，感謝陳雪將這些故事寫出來，讓我可以在「陳春天」之後，再次感受到文字無窮無盡的魔力，可以透過書寫，一筆一劃，一字一句將人物的性格、喜、怒、哀、樂、貪、嗔、癡、狂、暴的繽紛耀眼令人發熱又發冷的感受，浮現紙上。
他們都變平凡了。


像個魔咒般的，引領著主角們，下一次的重生。

是的，我相信，還有更精彩的故事，會從陳雪的筆中，一一活出來。

作者：陳雪

出版社：印刻文學生活雜誌出版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09年4月



剛好聽到一首意境很接近的新歌

呂建中（TANK），第三回合，如果我變成回憶。

如果我變成回憶 If I were to be a memory

詞：陳信延、施 人誠 曲：Tank

累了 照慣例努力清醒著 也照慣例想妳了

好怕一放心睡了 心跳在夢中不聽話的 就停止了


聽著 呼吸像浪潮拍動著 越美麗越讓我忐忑

我還能珍惜什麼 如果我連自己的脈搏 都難掌握


如果我變成回憶 退出了這場生命

留下妳錯愕哭泣 我冰冷身體 擁抱不了妳

想到我讓深愛的妳人海孤獨旅行

我會恨自己 如此狠心


如果我變成回憶 終於沒那麼幸運

沒機會白著頭髮 蹣跚牽著妳 看晚霞落盡

漫長時光總有一天妳會傷心痊癒

若有人可以 讓他陪妳 我不怪妳


快樂 什麼時後會結束呢 哪一刻是最後一刻

想把妳緊緊抱著 可知妳是我生命中的 最捨不得


如果我變成回憶 最怕我太不爭氣

頑固地賴在空氣 霸佔妳心裡

每一吋縫隙 連累依然愛我的妳痛苦承受失去

這樣不公平 請妳盡力 把我忘記